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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瞳恐》第四章 對於偷窺的再一次省思

  「警察先生您也行行好,到底是有什麼事啊?」

  趙先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。原本在叫醒他時、我們還在門外聽到了一連串的咒罵聲,直到當他認出吵醒自己的人是警察時,這才終於安份了點。不過,語調依然不是很客氣。

  不過,員警也不是直接與對方賠不是,而是同樣不耐煩的說起了事情經過。畢竟再怎麼說,他也是被我給哀求著拖過來的。

  隨著員警的說明,房東原本悶悶不樂的神情開始有了變化。他一開始是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,其中還不時穿插著懷疑與責怪的臉色偷偷瞪了我好幾次。而在員警結束之後,趙先生那張臉簡直比狗屎還臭。

  「所以,就因為她的胡言亂語,所以您就過來了?」

  「啊,畢竟還是得來看看是不是真有此事。規定嘛。」

  「……算了,畢竟還是得給那個小子一點警告。最近連我也開始覺得他有點吵了,每次一放起那個音樂啊,我就還真有些……」

  自顧自得碎碎唸,趙先生便領在前頭往目的地走去。也就是殺人犯所在的房間。隨著越來越靠近,我的心情也不自主緊張了起來,一半是因為回想起之前所看到的駭人景象,而另一半則是為了即將到來的真正安全。

  ——終於,我們站到了那扇熟悉的門前。

  「就是……嗯——這間?有殺人的……」

  隨著趙先生無力的語氣,那雙層下巴也不斷抖動著。但無論他表現得有多麼討人厭,這都絲毫不會改變我們即將面對什麼樣的結果。我點了點頭,並出聲警告:

  「小心,我覺得他可能隨時都會衝出來,畢竟他肯定藏有武器……」

  「這種專業的事情還是讓我來煩惱吧?先生,能麻煩你敲個門嗎?」

  「警察先生,這裡面可是有殺人犯耶?」

  「……好,我來。麻煩你們都先後退一點。」

  還沒等他提醒,我主動往後退了一步。趙先生也是。不過,那位女子反而動也不動。她雙手環胸,口中仍顧我的吹著泡泡糖,就好像她與此處沒有半點關係、純粹來看個熱鬧而已。

  「請問有人在嗎?」

  員警敲了敲門,但靜候數秒,並沒有人前來應門。

  「嘿!請問有人在嗎?」

  第二回,員警提高了音調,就連敲門聲也更為大力了些。可是,依然沒有等到半點回應。這下,就連他都有些發起火來了。

  「先生,你應該有鑰匙吧?」

  員警轉過頭問道,趙先生也點頭回應:

  「有是有,不過我記得這樣還需要一些東西吧?例如搜索票……」

  「如果真是這樣,我往後會一直過來,直到他開門為止。當然,也不排除有人輪流在這邊盯哨。」

  不等趙先生說下去,員警馬上正聲回嗆……真沒想到,他的行事風格比我所想像的還要直接許多。

  也或許是在顧忌什麼吧?在聽到對方如此回答,趙先生也只好摸摸鼻子應聲回答:

  「……您等一等。」

  在趙先生拿鑰匙回來之前,我開始思考為什麼他的行動會如此矛盾,然而我所能想到的,也只有先前所看過的幻覺……噁,我到現在依然還會想吐!倘若那是真的,他還真是有足夠的理由聽從警察說的話。

  不過,為什麼這名女子能夠如此泰然自若呢?

  只要門一打開,真相就會大白,曾經出入這邊的她自然也逃不過制裁。可是,她所表現的態度、就好像接下來的一切全都與他無關……雖說這邊也沒有類似監視器那樣較為直接的證據,但這不代表房間內不會留下她的蹤跡。除非,她早在出來前就淹滅一切證據……

  「我的臉上是有什麼嗎?」

  大概是查覺我正盯著她吧?我連忙搖頭,並強迫自己將臉給轉回來。

  就這樣,三人保持了三分鐘詭異的沉默,趙先生才帶著霹啪作響的拖鞋聲大步走來。

  「哪,鑰匙。」

  「謝謝。」

  隨著員警將鑰匙插入鎖孔中,我又再次緊張了起來。等一下,我們到底會碰上什麼樣的狀況?持刀衝出的兇手?還是一地的驚悚狼狽?搞不好,那傢伙正一如往常的睡死在床上,畢竟他不是從來沒有如此過……啊啊,為什麼偏偏這種時候卻沒辦法發揮的特異功能呢!

  大門被應聲打開,我也因此又退了一步、好應付隨時可能的狀況。屋內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,在員警摸索了好一陣子之後,屋內的燈光這才被點亮,我的內心也隨之糾結……

  「先生,請問你在不在?」

  員警走了進去,趙先生亦然,緊隨在後的是短髮女子。猶豫了一會兒,我這才快步跟上。

  只不過,當我踏入屋內時,迎面而來的並非兇手、更不是任何血淋淋的駭人場面,反而是數道譴責似的目光取而代之。起先我還不明白為什麼,直到我環視房間內的一切時,這才了解自己碰上了什麼狀況。

  ——什麼也沒有!

  沒有兇手、更沒有屍體!無論我從房間找到浴室,每個角落都看不到半樣可疑的痕跡——別說殺人了,這裡環境甚至清新爽朗到不可思議!

  地板一塵不染、棉被方方正正、書架上的書本更是整齊劃一!沒有垃圾、沒有酒瓶、空氣中甚至還散發著花香而非菸臭……殺人犯?我看這裡根本就是別人的房間吧!

  還有,幾個小時前的浴室可是一片血肉模糊。但現在看過去,別說血了,浴缸甚至還乾淨到能映出人的身影……這裡幾個小時前可是泡著一具屍體呀!一具天殺的屍體!這、這……

  「……是她。」

  對呀,這不就跟我說的一樣嗎?

  除了那個男的,還有誰能夠自由出入這個房間?還有誰有機會去接觸到那具屍體?雖然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麼魔法,但就唯獨她的嫌疑最大!搞不好在我們來到這之前,她甚至還通知兇手先行將自己藏起來……好呀,真是一個惡毒的女人!

  「就像妳看到的,這裡什麼也沒有,小姐。」

  我一走出浴室時,員警馬上緊皺著眉頭像我說道:

  「報假案、誣告、擅闖民宅……小姐,我不得不說這樣子問題實在很嚴重,妳知道嗎?」

  「警察先生,我當然很清楚!可是你不懂,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!原本屍體就在這個浴缸裡面、而那男的就在浴室裡面分屍!直到我離開前都是那樣!可是你知道嗎?那個女的!就是那個女的協助兇手處理掉這一切,我敢肯定!」

  指著表情依然不屑的短髮女子,我尖聲大罵:

  「她!她一定是幫忙把這邊清理好、也把屍體給藏起來了!警察先生,我相信只要仔細把這邊全都搜一遍的話,被藏起來的屍體恐怕就在……」

  「噢!小姐,妳先給我閉嘴——!」

  突如其來的咆哮令我不得不聽話照辦。看著對方怒髮衝冠的神情,這股怒氣想必積壓已久。而原因……我大概可以猜出來。

  「現在是凌晨四點了,小姐,凌晨四點!妳為難我還不要緊,可是妳有沒有想過他們又該怎麼辦?只因為妳的妄想,他們就得跟著活受罪!好在這間房間的屋主不在,不然今晚的受害者又要多了一位!」

  之後的數分鐘內,我一直被迫進行著員警的「教育」,就像是一名做錯事的孩子般。可是,面對如此對待,我卻完全沒有辦法還嘴。因為我很清楚,對方已經不再能信任我了。

  他,壓根把我當成瘋子來看待。

  只不過,這不代表我就非得如此。我默默看著員警身後的短髮女子,那付不關己事的模樣已被我狠狠記了下來。不到一個小時內就能清理好一切?那麼,她肯定幹過類似的事情有好一段時間了,不然怎麼可能如此熟練?而且……如果現在不能讓她繩之以法,那我豈不是完蛋了?

  現在,我很清楚這名女子與兇手到底幹下了什麼勾當,然而在他們都束手就擒之前,我的生命便曝露於危險之中,因為她已經知道了我的存在,且隨時都能將我抹殺……不行!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!

  「警察先生,我是真的看到了!」

  我以近乎尖叫的音量回吼道。也因為我突然的反抗,員警登時愣了一下。我馬上走到洗手台前,我相信只要告訴他自己是如何看到的,一定就能逆轉整個情勢。

  可是,當我找了一陣子之後,我卻赫然驚覺一件更為嚇人的事實——沒有圓孔?

  我原本用來偷窺的小洞跑哪去了?不管我如何尋找,牆上依然完好無缺,彷彿這裡根本不存在任何小洞似的。但在此之前,我明明都透過那它來進行偷窺的啊?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說消失就消失?無論他們有多神通廣大,也不可能將牆上的磁磚說換就換吧?為了確認,我甚至伸手檢查了每一塊磁磚,但卻找不到半點可疑的痕跡……這是發生什麼事了?

  障眼法?魔法?還是這一切真是我個人的幻覺?我傻在了原地,怎麼也無法再說出半個字。

  ——與此同時,員警的忍耐也隨之崩潰!

  在最後的幾分鐘內,他罵出了可能是我此生中聽過最難聽的字眼,而憤怒卻使他能夠行雲流水般的破口大罵。而我只是站在那兒、腦中一片混亂。

  我是當真有特異功能、或者一切純粹是想像而已?

  我是當真看到了有人殺人、或者一切純粹只是幻覺而已?

  之前所經歷的、真實到不行的過程,全度都……純粹是一場惡夢而已嗎?

  「……不會吧?」

  不正常的人到底是誰?是我嗎?還是這些站在我面前的人?

  直到員警離開之後,我都沒辦法移動半步,還是房東強把我給拉了出去。而且,他還趁機偷摸了我一把……不過,那些似乎都沒有這麼重要了,因為……因為……我根本就……

  「呵,原來他說的人就是妳呀?」

  待我回過神來,就連房東也先行回到了自己的房間,只剩下我與女子二人、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……不行,她也是同夥,我必須要逃跑……等等,我真的需要逃嗎?這一切不都是我的想像嗎?她又在跟我說些什麼?那句話裡頭的「他」又是……

  「……妳在說什麼?」

  「呵呵呵,妳還真是倒楣呢,被那種變態給看上。」

  望著女子嘲謔性的笑容,我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。從她的內容可以聽出,我現在似乎正被某人給盯上……是隔壁那個男的嗎?她果然也是共犯!

  「妳到底想要什麼?」

  強忍住淚水,我顫聲問道。然而,女子沒有馬上回答。帶著意義深遠的微笑,她轉過身去並留下一句話:

  「如果被他盯上,妳是逃不掉的喔。畢竟,妳只是個普通人。」

  當我還想問些什麼時,一陣強風突然迎面而來、逼得我無法張開雙眼。等我能再看到東西時,女子的身影已經悄然消失。公寓的大門緩緩晃了晃,難聽的吱呀聲陣陣傳來,就像是方才有什麼東西出入此地似的。

  「這到底……到底是……」

  我頹然跪坐在地上。就在這數小時之內,我才驚覺自己踏入了怎麼樣的一個世界——台北,它或許不單只是一座城那麼簡單。至少就我看來。

 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危險,我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間,打算等到明天一早即刻離開。畢竟就算真被人給盯上,大庭廣眾之下對方也不會輕易出手吧?

  然而,當我踏入房間沒都久,馬上想起了牆壁上的洞孔。

  大概是出自於最後一點的好奇吧?我默默將眼睛靠上了它。只不過,當我以為自己應該只會看到一片黑暗時,映入瞳孔中的一切卻不單是如此……奇怪,他們不是把那個洞給封起來了嗎?那麼,為什麼會……

  「……這是什麼把戲?」

  另一頭的昏暗依舊,但我依然能看出其中浮現的輪廓。在死水中載浮載沉的物體、流淌一地的駭人黏膩。即使隔著牆壁,我仍舊能從孔穴中嗅聞到對面可怕的腐敗腥臭!

  ……再一次的,我又陷入了混亂之中。



 ◆            ◆



  我是有機會逃跑的。

  不過,那真的會是機會嗎?還是故意營造出的另外一個陷阱?短髮女子對我說過,有個人盯上了我。而且就算她不這麼對我說,我也會如此覺得。不然,怎麼會發生這樣一連串難以言喻的怪事呢?

  所以,我將自己反鎖在家中——並重拾偷窺的舊業。

  可是,我之所以偷窺並不是為了找到什麼證據,而是純粹的自我保護而已。面對目前暫時無法出門的情況,隨時掌握對方的一舉一動也是為了安全。只要對方稍有任何可疑的舉動,我便會立刻奪門而出。

  而且,對於女子口中那位盯上我的人物,我也相當懷疑那人正是兇手本身……真沒有想到,我原以為應該沒被抓到才對,但沒想到自己卻早已落入了他人的手中……身為一名曾經自許為高手的偷窺者,這真是相當諷刺的事實。

  於是,我就這樣張大著左眼、度過了夜晚最後的一個小時。

  隨著鳥鳴啁啾,白光緩緩透入房中,我所能看見的景象也從原有的輪廓、變成了有形有色的模樣。當然,原本就相當嚇人的血肉慘劇也是依舊驚悚。大概也因為先前一連串的刺激吧?針對於此我不再會有之前過度的不適,反而緊皺的眉頭取而代之。

  ——同時,洞孔另外一邊的房間也開始有了動靜!

  沒有想到,在這一大清早男子就醒了過來。這是我第一次看他如此,老實講我還真有點被他給嚇到了。只見男子兩眼惺忪的走入浴室,上了廁所、洗了把臉。而在這過程中,他完全不去看浴缸裡的屍體一點。接著以蓮蓬頭隨意沖去了地上的黑黏……他是打算再一次湮滅證據嗎?

  只見對方在沖完水之後,接著便呆愣在浴缸旁,連我也跟著落眼在那。原本躺著整具屍體的浴缸,此時已被一包又一包的黑色垃圾袋所取代。即使不去特別打開來,我也很清楚裡頭究竟放著什麼,畢竟從袋口流出的紅黑細絲正顯示出答案。

  下一秒,他便伸手將裡頭的袋子全數拖出——果然,兇手打算開始處理掉屍體了!

  眼看男子拎起其中兩袋往外走去,一滴又一滴的血水沿路滴落……我現在該跟上去嗎?倘若我知道他把屍體扔到哪去的話,這回警察肯定就會相信我了吧?還是說,我該趁著男子離開時、趕緊趁這機會逃出生天?

  那是一番天人交戰,直到對方準備拎走最後兩袋時,我依然遲遲無法做出決定。直到關門聲都已經傳來了,我才下好了決定……果然,還是保命要緊!

  我側耳貼在門邊,直到確認外頭沒有任何聲響之後,這才輕輕轉開門把。即使是大白天,這裡的走廊依然如夜晚般昏暗。而男子拎著兩大袋東西的身影、剛好正踏出了大門外。

  ……他就這樣打算把東西往哪丟啊?

  我是知道公寓附近有一個臨時的垃圾集中地,而且固定會有人特別去收……不過即使如此,就這麼丟著、他難道不怕被發現嗎?還是說……就連收垃圾的老阿伯也是同黨之一?不會吧?

  所幸,男子的行動並不像我說得那樣。拎著那兩個袋子,男子將其放在摩托車上。連同另外兩袋全都塞在前座的腳踏之上。看來,他是打算將之載到其他地方去……

  「是誰!」

  猛然一聲大吼,嚇得我連忙將身體給縮回門後!

  他看到了嗎?他發現我在跟著他嗎?我直喘著氣,雙耳盡是窒息般的耳鳴與鼓動心跳!

  我像個石頭般站在原地,內心則不斷祈禱他千萬不要靠過來。也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我的聲音,沒有多久,引擎的發動聲陣陣傳來,接著便逐漸消失於遠方……他走了?

  再一次探出頭的時候,男子已經連同機車不見了……這麼說,現在就是我逃走的大好時機囉?現在也才早上六點多,雖然街上的人可能還是少了點,但應該也足夠掩護我安全逃離……好!

  趕緊衝回屋內,我再一次拿好包包準備出門。這一次沒有任何可疑的人、更沒有其他事情需要煩惱。我唯一需要在乎的就只有一件事,那就是能不能逃離這個鬼地方!

  可是,原以為上天幫我開了一條生路,實際上卻是開了我一個天大的玩笑。就在我準備出門的瞬間,早已遺忘的熟悉感覺再度襲來。頭痛、耳鳴、還有……該死的幻覺!

  綻放光芒的出口消失無蹤,漆黑更是戲劇性的覆蓋一切!當我再一次集中精神時,眼前的景象同時重重打擊著我——這片黑暗到底是怎麼回事?

  「停……停電嗎?」

  我驚恐的問道,但這不太可能。方才我明明就能清楚看見外頭的陽光,所以不會是停電。但,太陽在眨眼間消失更是天方夜譚!我必須要冷靜,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、不是嗎?只要確認自己到底身處於什麼樣的幻覺之中,我依然能夠靠著其他四感的摸索來逃命……只是那需要花上不少時間……嗯……

  克制自己對黑暗的恐懼,我勇敢的繼續邁步前進。憑著盲目潛的最後一點記憶,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。幸好我老早就先在走廊上了,只要就這麼筆直前進,走出公寓根本不是一件難事。唯一的問題,大概就是出去公寓後該如何順利到達車站……只要解釋自己是盲人的話,或許就沒有問題了吧?

  只不過,這幻覺到底是什麼?雖然是一片漆黑,但也不是什麼也看不見。仔細一瞧,墨黑色的空間中似乎透出了點微光。隨著時間慢慢經過,周圍的一切也跟著愈發清晰了許多。雖說一時間還講不出自己到底在哪,但這裡的空間相當狹窄,只因我的視野被一堆難以辨認的物體交疊覆蓋,它們還帶著油膩的光澤……怪怪,我現在是在垃圾桶裡頭嗎?還是垃圾車?因為周圍晃得還頗為厲害……垃圾?

  「難道……」

  不,這不可能。我搖了搖頭,對於心中冒出的答案感到荒謬與可笑。然而,一切景物仍在持續變化,它們越來越清楚,但,這對我而言並不是一件好事——因為,在這之後的答案只會讓我更感恐懼!

  昏暗的光線之下,難以辨認的肉塊就這麼堆疊在我眼前!它們一個個皮開肉綻、體液橫流,我差點就因此尖叫出聲!但,當我一想到自己仍在公寓內時,馬上克制了這樣的衝動。畢竟不管怎麼說,我都不能被其他人發覺自己正想離開此地的事實!

  「嗚……」

  原本還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,但眼前排山倒海而來的駭人血腥依然令我倍感反胃。強忍住噁心感,我繼續像個瞎子般往前走去。一路上,眼前的景物總會隨著莫名的晃動頹然傾倒、逼得我不得不去動身閃避……倘若我沒有猜錯,這個景象肯定是那四袋垃圾袋的其中一袋。

  不過,比起之前的幾個而言,這種景象其實也不會太糟。再怎麼說,屍體本身已被劈砍到不見原型。比起先前的手槍實錄與分屍現場秀而言,現在真的是好多了……呵,真沒想到,我竟然得這樣子安慰我自己……

  慢慢走了幾步過去之後,我逐漸能感覺到自己接近出口的事實。陽光的溫暖、車聲的吵雜,如同我先前每天所親身經歷的「正常生活」……

  「喂,妳是怎麼了嗎?」

  冷不防的,一道粗啞的嗓音傳來,我也很快便認出對方到底是誰——趙先生。

  ……雖然我現在無法親眼看見,但他是我最不想撞見的人之一。這色老頭不僅偷了我的內褲、更拿它去磨蹭自己醜陋得那玩意兒。當時的畫面就像陰影一般、揮之不去。

  「我、我沒事啊!」

  我強裝鎮定,因為我不想被人知道現在什麼也看不見。更何況,像趙先生這樣的色胚如果知道這件事,天曉得他會怎麼做?我可以肯定,好心幫我叫一台計程車到台北車站是絕對不可能的事。

  可是,他似乎發現了出在我身上的問題。只聽一聲輕咳,趙先生繼續問道:

  「妳看起來似乎需要幫忙?」

  「不,不用了,謝謝你的好意,我可以靠自己來……」

  話還沒說完,我的臉頓時就硬生生撞在門上!

  「痛……」

  在強烈的衝擊下,我的腦袋是一陣頭昏眼花,就連鼻子也痛得發麻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我感覺自己的鼻孔裡正流著源源不絕的溫熱感……我不會是流鼻血了吧?

  噢,我的天呀!先是因為幻覺看不到,現在甚至還因此見不得人……我只不過是想要活下去、真有那麼困難嗎?我真是受夠了!

  而且倒楣的還不僅如此。這一撞不只撞傷了自己,更讓趙先生有了「幫助」我的機會。只聽對方一聲竊笑,那粗糙的大手頓時抓住了我的手腕:

  「妳知道嗎?妳傷得不輕,我幫妳擦個藥吧?」

  「不,沒關係,我沒事……」

  「真的,妳還是擦藥比較好。知道嗎?這傷要是放任不管,往後可是會破相呢!」

  一邊肉麻的說著、趙先生一邊把我往反方向給拖了過去。陽光的溫暖消失、周圍再度冰冷,外頭的喧鬧也跟著逐漸遠去。原本差一點就能到手的自由,此時正逐漸離我遠去,而我卻完全無法反抗!

  在趙先生粗魯的拉扯下,我被迫拐進了房裡。雖然我看不出來自己身處何地,但那記憶中的芳香劑我卻怎麼也無法忘懷。這裡,正是我的房間。

  「妳先好好休息吧?」

  語畢的同時,趙先生隨即大力一甩,我一個重心不穩便跌倒在地。

  喀嚓——門,也在這時被鎖了起來。



 ◆            ◆



  這,是我這輩子遭遇過最悽慘的狀況。

  「嗚……嗚嗚……」

  眼前的殘屍碎肉仍在翻攪,而我的全身早已無力反抗。雖然我看不見,但身體卻能清楚感受到這個過程有多麼痛苦、多麼令人作噁,都還是只能任憑他在我身上不斷的磨蹭搓揉。

  此時此刻,我真正感覺到女性孤身一人的無力……不,在這頭畜生眼中,真有把我給當成人看嗎?那粗魯霸道與其說是在對待一個人,我更像是一個純粹的玩物、供以洩慾的存在。瞧他現在挨著我的脖子,那根本不像親吻,反倒更像一頭愚蠢的野獸、在舔著一塊血淋淋的生肉!

  從他身上,我體會不出男女之間交歡的愉悅。隨著他每一次的挺入,我只感受到人格自尊的崩毀淪喪。做為人,我深深覺得自己已無任何可繼續存活的意義……

  ……我……真的好想死。

  「呼、呼、呼、呼……嘿嘿,妳是打定主意不叫了嗎?都變這麼乖了呀……」

  畜生下流的笑著,並不忘在我的臉上舔了幾口,滿嘴的惡臭立即撲鼻而來,舌頭的觸感更是讓人難以忍受……不過,這一切也都無所謂了……不過話說回來,女子曾對我說、盯上我的人是個變態,該不會其實指得就是房東吧?

  呵……就連他也是共犯嗎?先誣陷我是一個瘋子,再來又對我施以暴行……會不會在這之後,他們又打算誣陷人是我殺的呢?把屍體偷偷運出去,然後在附近丟下我的東西,藉此把我打入永遠的地獄……哈哈……

  「台北……真是個險惡的城市呢……」

  「啊?妳在說什麼?」

  畜生依然是精力旺盛的不斷挺著腰。即使已經是第三次了,他依然沒有停下來過,劇痛與黏膩的暖意不斷充斥在我的體內,這種感覺……好討厭……

  我以為,台北這個時尚與進步兼具的城市,將會帶給我故鄉不曾帶給我的成就感……好討厭……

  我以為,台北的人口如此稠密,就算是我也能輕易在這邊交到知心好友……好討厭……

  我以為,我的第一次會是跟心儀的帥哥。例如公關課的小王……好討厭……

  ——真的,好討厭。

  「……髒死了。」

  「噢?」

  聽到我的責罵,畜生並沒有因此停下動作,反而更加興奮了起來。他就像是一頭發情的豬,即使被人鞭打,依然照樣扭動著自己的腰,只為了更加滿足自身黑洞般的性慾。而對於一頭這樣毫無憐憫價值的生物,我自然也不會去加以同情了。

 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,眼前的畫面不再抖動,成了貨真價實的死肉……也許,那個殺人犯已經找到合適的棄屍點了吧?雖然我一樣看不見切身所發生的事實,不過,我也沒必要去看了。即使下定決心,但看到噴湧而出的鮮血,我搞不好還是會因此心軟。

  ——即便對方是這種該死畜生!

  「呃?」

  縱然看不到,但如此經過如此漫長的時間,我也能準確抓到位置。而且如我所料,當手微微掐住的同時,畜生也終於停了下來。

  「怎麼,開始主動想要了嗎?妳這隻淫賤的小母狗!哈哈哈哈……呃?」

  畜生低級的笑聲,我再也無法忍受了。

  指甲深陷其中,那肥大的囊袋比我所想像的還要更加脆弱。一股溫熱感頓時流自掌心,就連體內也能感受到對方的顫抖。就在畜生開始悲鳴之前,我的右手全力一握、迅速收手……

  對我而言,那只不過是順手抓下了什麼;但對畜生而言,我幾乎可說扯下了他的命!在此同時,我感覺到畜生終於離開了我的體內,那一聲窒息般的哀嚎也在此時尖叫出聲!

  「好吵……」

  我慢慢站起身。也不知什麼原因,幻覺似乎在對方哀嚎的同時消失了。我能看見自己的房間……呵,這頭畜生想得還真是周到啊?沒開半盞燈,所有窗簾也都拉了起來,是想藏住自己的罪惡嗎?

  ……還是說,他以為這樣就能輕易藏起來嗎?

  畜生痛得在地上直打滾,但無論他怎麼努力,抱著下方的雙手依然流出汩汩鮮紅。我看了看自己的右手,那是一灘難以辨認的皮肉,其中甚至還夾雜著幾根既長且粗的捲毛……醜斃了,這玩意兒。

  「幫我叫救護車!救護車呀!我會死……我會死的!拜託!幫我叫救護車——!」

  雙眼不斷掉下淚水,那苦苦哀求的神情著實讓人心疼……假如他還是人的話,也許我真會感到心軟吧?不過,在我眼裡,他不過只是一頭畜生,一頭不會說話、只會發情直喊「喔咿、喔咿!」的該死畜生……好吧,我真的還得用「他」來稱呼嗎?這樣連站都站不起來的可悲生物,是不是用「牠」會更貼切一點呢?

  我蹲下身來。對於畜生的痛苦,我咧嘴微笑——接著,便把手中的爛肉給塞進了牠的嘴裡。就像牠一開始扯下我的內褲、並塞進我嘴裡一樣!

  「咳……咳呸呸呸!妳……妳做什麼呀!這……」

  當牠發現自己到底吃下什麼東西時,臉上的神情更為扭曲,像極了一顆滿是皺紋的酸梅。旋即,倒抽了一口氣,畜生開始大吐特吐!

  吐出滿嘴的汙血、吐出滿嘴的穢物、更吐出了一連串難以入耳的慘叫與悲鳴。如果要以樂器來比喻,那肯定是世上最難聽的垃圾。而既然是垃圾的話……那,這樣會不會太煩人了點?而且……

  「吶,你還記得我當時把內褲吐出來的時候,你對我做了什麼嗎?」

  望著畜生驚恐的臉,我又笑了一下。是呀,我怎麼可能會忘記呢?畢竟就算是現在,我的臉依然在隱隱發疼呢。二話不說,我馬上抓上了畜生稀疏且油膩的乾枯髮絲,然後——大力壓下!

  雖然地上墊著地毯,但沉悶的聲音響亮依然,緊隨在後的哀嚎更是魔音貫腦!我不會因此停止,因為在此之前無論我如何哀求,這頭畜生都沒有停止自己的惡行過。於是,我再次抓起牠的腦袋瓜,繼續反覆如此單調的動作。

  一次、兩次、三次、四次、五次——畜生想要掙扎,但下體的痛苦讓牠連阻止的能力都沒有,我也毫不留情。在這短短數分鐘之內,畜生從不可一世的征服者、變成了毫無人權的可憐傢伙;從最初的滿口下流話語、變成了現在苦苦哀求的低聲哀嚎。不過,我並沒有從中得到什麼快感。

  凌虐動物不是我的興趣。

  復仇,更不是我的願望。

  所以在這一連串的反擊中,我根本得不到任何成就感。因為,這本來就是這頭畜生應得的待遇。於是,在牠又一次的懇求之後,我毫不猶豫將重重扯在地上!

  「拜……託……嗚……」

  畜生的臉腫了,鼻子歪了,就連嘴唇也綻裂開來。在那張滿是淚水與口水的臉上,沒有一處是不沾著血的,也沒有一處是沒有傷的。看著牠那因為腫脹而無法張開的雙眼,猶如卡通人物一般滑稽有趣。不過,牠本人似乎完全不這麼認為。不斷流下的眼淚,都因為混著鮮血、成了淒厲的紅。

  當我一放開,畜生便頹然倒下,縮著身子不斷啜泣。而我對牠也失去了耐心。雖然前面那段時間令我苦不堪言,但回想起自己到底被受了什麼對待?那是一片空白,灰黑色一般凝重。

  「求求妳……放過我……我不是有心要……嗚……對不起,真的……」

  就像是拼盡最後一點力氣所說的話,畜生苟延殘喘的低語著。而我,也只是冷冷的瞪著牠。

  「真的很吵……嘻。」

  不再看牠,我走到一旁的書桌——如果我沒記錯,在書桌底層有一把螺絲起子。



 ◆            ◆



  現在想想,如果我沒有偷窺過,自己的生活會不會變得比較不一樣?

  原本以為,追尋秘密本身並非一種壞事,畢竟在此之前,我一直認為秘密只要不說出去,它就仍然是一個秘密。不過,回頭再仔細思考,當我看到了這個秘密的時候,秘密真的還能算是秘密嗎?至少對我而言,它已經不是秘密了。

  然而,我到底是觸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導致如此,我依然無法了解。這就像是與人的交談間刺傷他人、而自己卻渾然不知。但,即使是無心之過,過錯依然是過錯,不會因為你今天不知道有這回事,過錯就不會因此存在。

  ……所以,我肯定是犯了什麼錯、才會親手導致今天這一場局面吧?

  畜生平趴在地,汩汩鮮血正不斷染紅著地毯。原本我想把地毯拿去洗一洗,但無奈這頭畜生的重量實在過於驚人,以至於我無法出手做任何事,只能像現在這樣、靜靜的看牠流血、直到乾涸為止。呵……脖子上那個窟窿仔細一瞧,簡直像是緩緩湧出的地下水般、有趣無比。不過……

  「……果然還是有點亂。」

  坐下來之後,我才驚覺自己在一開始到底有多麼抗拒。桌子翻倒、東西灑了一地,就連衣物也跟著四處飛散。整個房間活像是遭到洗劫一般可怕,然而這全都只是我在掙扎時所造成的混亂。雖然最後還是跌入了一樣的結果,但至少,我曾經努力過。

  而且以形式而言,我也算是報了一箭之仇。

  只不過真要說到底,我這樣算是報仇了嗎?雖然畜生曾盜走我的內褲、並下流的使用著,甚至還對我如此。但,牠並不是整件事情的元兇。

  真要追究到底,我身上這陣幻覺才是問題的重點。要不是我被迫看到一些不該看的畫面,自己真會碰到這種下場嗎?不,絕對不會。可是……這種兇手,又該去怎麼找呢?

  這就像是一種情況。明明就要接觸到答案了,卻有一層濃霧硬生生的擋在前方。那一晚……所有古怪事情開始的前一晚,我很肯定自己絕對是碰上了什麼,不過無論我怎麼努力,換來的報酬都只有腦袋的抽痛、以及左眼的跳動。但,我依然能找到些端倪,畢竟嫌犯永遠只有那麼幾個,不是嗎?如今我做掉了這頭畜生,剩下的人也不算太多了。

  謎一樣的女子……還有,那名殺人犯。

  雖說我不清楚怎麼找到那個女的,但殺人犯就住在我隔壁而已。只要等他回來,哪怕自己找不到機會呢?

  於是,我再一次靠上了牆邊。而且,我希望這會是最後一次。

  周圍安靜無聲,也因為自己靜下來的關係,心跳與呼吸都緩慢到近乎無法察覺,感覺我只要繼續這麼做著,搞不好整個人都會因此變成了石頭。而在幻想還沒有持續多久,徵兆性的聲響自外頭傳了過來。那是大門被用力推開的撞擊聲。

  啪噠、啪噠、啪噠……拖鞋拍打在地的聲音清晰無比,這種吊兒郎當的走路方式就只有一個人而已,我的心臟也為此糾結。就算自己方才殺了一個人,但這不代表我不會對這種行為感到害怕,更何況還是緊張呢?

  瞪大眼睛,我絲毫不敢看漏任何一個細節。走廊上的聲音也漸漸從大門來到我的房門前、並持續往隔壁移動,接著——斷然停下。

  喀哩、喀哩……那是摸索鑰匙的聲音,沒有多久,隔壁便傳來了房門大開的清脆聲響、隨即重重關上。下一秒,男子的身影也閃過了我的眼前。

  就跟記憶中的一樣,那張尖細的嘴臉依然令人感到憤怒。只見對方伸了一個懶腰之後,便往床上倒頭就睡。現在才只是早上十點而已。

  丟完屍體就能讓人累成這樣?我不懂。但相對於這個問題,這卻是我的一大機會。牆壁另一頭正在鼾聲大作,這不就是報復的好機會嗎?不管怎麼說,這名殺人犯並不像畜生那樣是個老頭,如果在他醒著的時候進行攻擊,我搞不好還會被狠狠反擊回來……但,既然睡著的話,那就……

  「……沒想到,你即使死了也一樣有用呢?」

  看了一眼畜生的屍體,我便笑著撿走了一旁的鑰匙串。

  輕輕打開房門,我先看了看外頭有沒有其他人,畢竟身上如此狼狽只會惹來不必要的注意。確認一切安全之後,我這才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。並來到了目標的門前。

  雖然手中的鑰匙有很多把,但早在先前我就注意過鑰匙的編號,因此連試都不用試、我便找到了與房間相對應的鑰匙。不過,我並沒有馬上將門給打開。當然,這也是為了安全。

  在一次將耳朵緊貼門上,男子的鼾聲依舊響亮無比……很好,你就這麼繼續睡下去吧,因為不久之後,你也沒有醒來的必要了。

  「……好。」

  插入鑰匙、往右一轉,房門馬上在我面前大敞而開。我屏住鼻息,將全身動作的音量放至最低。如果我沒有看錯,就在這幾步之後,那名可憎的傢伙就會躺在床上、隨時等人抹殺他的性命。

  三……

  二……

  一……咦?

  「……這怎麼可能?」

  原本高舉的螺絲起子俐落放下。我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間、並再一次偷窺洞孔另外一邊的情形。與剛剛一樣,男子依舊躺在床上。可是,當我在一次回到男子的房間時,我所看到的情況卻又是截然不同——他根本不在屋內!

  房間乾淨整齊,清新爽朗到不像話,空氣中盡是一股淡淡的莫名芬芳,可是、可是……那個男的到底去哪?

  陷阱?魔術?我怎麼也想不透,這個世上哪會有這種事?明明從隔壁就能看到男子的存在,一走過來竟然就什麼也沒有?而且無論我怎麼努力,就是無法聽見那難聽的鼾聲。這個房間就跟看起來的一樣,沒有半個人!

  「有問題的是房間,還是……我自己?」

  仰望著天花板,我呆愣著、久久無法言語。

  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異常燦爛,然而,它卻永遠無法解開這道謎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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